他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干嘛了。
也许在他和胡愚获再见的那一刻开始,他一直以来绷紧的那根弦,已经断裂。
何文渊觉得无趣,和意料中自己的反应大相径庭。
原以为,胡愚获过得不好,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些。
但是她真的在自己面前说她没本事也没资本的时候,喉头实打实的酸涩。
不想承认,但他也痛心。
胡愚获是他叁岁的时候出现在魏家的。
一开始,自己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,她总是窝在佣人房里,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怯生生的。
如果不是自己听到了她和胡母的对话,自己甚至以为她是个哑巴。
她都不说话的。
忘了是几岁,自己在魏家的小花园里看到了她。
她蹲在地上,把一株根茎从泥里翻出的花埋回去。
何文渊从后绕过,原本是想吓吓这个胆小鬼的,还差两步就要近身了,听到了胡愚获的声音。
“夫人说大少爷挑食,他不开心才会把你拔出来,你要好好长噢。”
言罢,她好像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,有些急切地补充道:
“不是大少爷脾气差的意思,就是大少爷不是故意的。”
和一株花说话,都不会和魏家的人说话。
真是个奇葩。
他用脚踹了踹胡愚获的屁股,吓得她哇一声跳起来。
“你说我坏话,我听到了。”
男孩双手抱臂,摆出一张臭脸。
“对、对、对不——”
“你还说对?”
“不不”
“不?”
真是个傻儿,他绷不住笑,嘲讽着问她:
“你几岁学会说话的?”
胡愚获眼珠子飘来飘去,就是不敢和他对视,似乎还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,发现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会说话的,才怯生生道:
“忘、忘忘记”
“你是小狗吗?汪汪汪的。”
胡愚获似乎察觉到自己在被人逗弄着欺负,涌上泪又不敢哭。
又听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少爷说:
“你叫什么名字来着?”
她尽力的止住自己因紧张而来的结巴,认真道:
“我、我叫胡愚获”
何文渊折下灌木里的树枝递到胡愚获手里。
“写给我看。”
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难写,一笔一划,在泥地里画了好一会儿,才把“胡愚获”叁字展现在男孩面前。
“胡愚获。”
她每写完一个字,何文渊就跟着念出一个字。
“别叫愚获了,不如叫蠢货。”
他说完,不给胡愚获反驳的机会,就夺过那根树枝,在泥地上画出“文渊”二字。
“我叫文渊。”
自那次以后,他就爱去逗她。
小学有一次,胡愚获回家时浑身都湿透了。
他问人怎么了,胡愚获说自己跌倒了。
第二天,她回家身上又是湿的。
他大骂她是个蠢货,让人放学等自己去接她。
何文渊放学后赶往她的学校,站在门口等人出来,就见胡愚获被几个大胖小子簇拥在中间。
走近些,就听到别人在骂她。
“你把你爸爸都克走了!我们小区的都知道,你不准和我们一个班,你克我们,还克老师!”
“扫把星!臭!”
何文渊疾步上前,把胡愚获拉到身后,仗着自己长得高些,一人踹一脚。
回家路上,他问她前两天是不是被欺负了,才发觉胡愚获整张脸煞白。
“你打他们老师要叫我家长的”
何文渊脑袋一转,当即去找自己的父亲,让人给非亲非故的胡愚获办了转学。
从此以后,人人都知道,何文渊多了条小尾巴,走哪都带着。
自己还天天骂人是蠢货,但别人稍微说胡愚获一句,他就急眼。
她那时就爱哼哼唧唧的,当下流行的歌她全都能唱出几句。
何文渊让她唱大声点,她就否认说自己什么也没唱,他听错了。
关系的转折点,大概在初一。
胡母脑梗,十分钟前正提着菜走在回家路上,十分钟后,抢救无效。
胡愚获失去了唯一的依靠,甚至不知道何去何从,不知道自己该去哪,该不该回魏家。
何文渊找到她的时候,她就蹲在医院门口的树下,倾盆大雨,将她身上淋得湿透。
她没哭,只是呆愣的看着雨点打在小水洼中。
其实她在看漂浮在上的一片枯叶。
她觉得,自己未来的人生,也只能是那一片枯叶了。
雨点忽然消失了,她才抬头,看见了何文渊的脸。
他不知作何安慰,一如初见时那样,踹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