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了一眼抽咽着接过和离书的人,缓缓吐出一口气来,抬手一礼。
“下官告退,郡主好生歇息。”
随后缓步出了厢房,朝着一侧的书房走去。
屋外长风久起,落花满地,他抬眸看了一眼天幕,长睫微眨。
天下月色,此间最好。
他也有一个,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。
久到,她忘了他。
那夜的月色也如今夜,只是疏朗的明月在那夜显的格外晦涩难圆。
他所在的边关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火,亡了一位昔日横荡四野的将军。
她那日的悲伤比今日更盛,孤零零的坐在棺前,不发一言。
活下来的百姓一一来到将军灵前吊唁,他便是其中的一员。
彼时他脏污不堪,不敢与其他人一起,只能等所有人走后再前去祭拜。
这一等,便是月上柳梢头,他刚要接近灵堂,便听得一阵压抑至极的哭声。
他认得那哭声,是跟在将军身边的小女郎,也是前日手持长枪,挡在众人身前的小郡主。
那哭声紧紧揪着他的心,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,只见她抱膝缩在灵堂之后痛哭不止。
他想上前安慰,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能将怀里的一包松子糖默默放在她的脚边,随后站在一旁,陪着她。
这一陪,便是十日。
十日后的夜晚,他如往常一样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。
却未想,她竟会朝他开口,而说的第一句话,便是离别。
“明日别再来了,我要走了。”
他心一揪,拿着糖的手一紧,哑着嗓子开口。
“你要……去哪里?”
“回京。”
随后他见她抬头望着他,湿润的杏眼轻眨,音色略显稚嫩。
“谢谢你夜夜都来吊唁我三叔,我明日便要带他还家了,你年纪尚小,好好读书,将来也能出人头地,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
他看着比他小上许多的小姑娘,却悉心为他指着前路,心中热意高涨,止不住的开口。
“我叫裴珏,是此间平庸之辈,可我不想再庸碌下去,我想要新生,想换一个新名。”
闻言,她抬眸看着天边一缕光线刺破黑夜,悠悠照来,眸光微动,缓缓开口。
“鹏北海,凤朝阳,又携书剑路茫茫,新名为朝,朝阳升,万物朝,你可去追寻更广阔的天地。”
“好,就叫裴朝!”
此后,他以裴朝行走于世,又以功绩越过重山,走到人前。
他去了有她的盛京,可相见,却不相识。
许是那段记忆太过痛苦,她有心想忘,便连裴朝一起忘了。
后来,她记起了他,可她身边已有归属,连让他吃一点醋都舍不得,宁愿当作萍水相逢。
这一生,寒来暑往才几步,转身,便已陌路。
裴朝啊裴朝,你走的太慢,来的太迟。
等着那天
仲夏之季,雷雨大作,各方使臣满携风雨而归,一路轻骑快马,不断朝着各国奔袭。
“驾!”
南境之南,几道黑影沐雨飞驰,身前跟着无数雄鹰,势如破竹,背风而去。
一双冷厉十足的碧眼看着缓缓出现在眼前的城关,紧了紧手中缰绳,微凉的声音夹杂着周围风雨落下。
“前方便是南坻边城。”
一道肃杀无比的声音瞬间从身后马车传出,带着万马踏碎千山的杀伐气。
“闯过去!”
“是!”
随后几人纵马而去,气贯如虹,不顾一切的朝着边城奔袭。
城楼之上,一人背手而立,周身气势冷飒肃杀,由身后亲卫撑伞,隔着潇潇雨幕看着几人策马而来,清寂如许的凤眼眯了眯。
比她晚了一点。
“王主,我们可要拦?”
亲卫垂眸看着几人来者不善,顿时沉声开口。
黎宿凤眸轻挑,隔着万千雨帘看了一眼一往无前的几道黑影,眼眸微敛,缓缓启唇。
“不拦,送君主离开。”
“唯。”
四周风雨大作,放眼望去,天堑百丈,无尽淋漓,阵阵惊雷映白边关明月。
几道黑影旱闯城关,由南向西,沐雨飞驰,意满青山,杀伐无忌。
黎宿周身掠满风尘,墨色衣摆随风纵舞,惊而不乱,躁而不骄,带着几分君临城下的浩荡澎湃。
她看着借道而去的人,捻了捻指尖凉意,眸色幽深。
果真如那小郡主所料,他会由南归国。
与盛安辞行那日,她除了让她带走叶问荆,还告诉她,萧徜不会让他归国,誓必用整个中原来困杀他,尤其是通往西域的路,必是死路。
所以,他不会往西,而会往南。
黎州接连中原南境,又刚刚从战火之中崛起,势头正盛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