眸望她,浅灰的眸色略软,微抬下巴示意:“do you know what it is?”(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)
柰挑眉一‘呿’:“your bookark? duh”(废话,你的书签咯?)但仍旧举起银币细细瞧了瞧。银币正面上刻古老的浮雕,是一头戴王冠、手握权杖的国王正面头像,旁边刻一颗小小的六角星星,周围一圈拉丁文。她将银币翻过来,只见背面中间浮雕一个十字架,上面刻着铸钱商“siferth”,下面是拉丁文“pa”(和平)。
她用指腹摩挲那十字架,又将银币翻过正面,眯眼细看那圈儿拉丁文,见书:“pillevs rex”。
rex是拉丁语中的“国王”(法语rey),pillevs则是……
“it can’t be…a noran penny?”(不会是……诺曼时期的英国便士吧?)
“hailg…all the way…fro willia the neror”(从……征服者威廉那儿……远道而来……到了我们这儿。注:威廉一世,1000ad左右)
他语调很柔软。不是平日习惯性的温文克制,也不是调情时放低的温柔慵懒,而是一种不经意间流露的温软与怅然,像翻阅史书时,指尖轻触某页泛黄的故事,因舍不得翻过去而短暂停留。
柰挑挑眉:“another delicate negotiation with european aristocrats?”(又是用了些技巧从欧洲贵族手里购得的?)
他唇角勾了勾,“no, fact”(还真不是),伸手接过银币,在修长的指间把玩,轻轻叹了口气:“it was a birthday present”(它是个生日礼物。)
柰撇撇嘴,遂即的想法是,有钱人就是有钱人,生日礼物都如此与众不同。fairchild正侧头望着她,好像在等她问出那个理所当然的问题——“她是谁”。但柰偏不想让他心满意足,冷冷嗤笑一声,慢条斯理地捅刀子,语气幸灾乐祸地激道:“why did they break up with you, i wonder”(我可真好奇,ta干嘛跟你分手啊。)
sterlg白了女孩儿一眼:“she—”(她——),一顿,特意强调这个词,“—was y other, and i—”(——是我妈,而我——),落嗓轻几分:“—was elve”(——当时十二。)
柰一怔。像他这种混蛋也会有童年,也会有母亲,这是她未曾想象过的。她此时停下来想一想,又觉得有些荒谬:谁没有过童年?谁没有母亲、父亲、朋友、家人——至少,一个保姆,一个监护人?
她从fairchild手里接回银币,细细端详那枚千年前的纹银古董,一边摇头,语气费解:“why on earth would you give a—”(怎么会有人想到给一个小孩子——)
她的话没说完,忽然止住了。
指尖微微一颤,猛然停在纹银表面,国王头像右侧那颗小小的星星上。
steorlg,盎格鲁-撒克逊古英语中steorra(星星),加词缀-lg(幼小的)。
sterlg,
小星星。
某个父亲、母亲的小星星。
柰几乎没有意识到,自己已经低声将那个名字缓缓唤出了口。
她耳边传来轻轻一声“h”,很悦耳柔缓,但又很低沉晦暗,若非细听,几乎难以闻察,语气似乎又带着点无奈、坦然、实事求是、陈述事实,好像在说:“可你瞧啊,事情就是如此,我也就是这样,毫无办法。”
当然,柰不会问,sterlg也永远不会说——不会和任何人说:他的童年是寂静无声的,既没什么创伤,也没什么疼爱,既没有苛责打压,也没有温情抚慰,生活像瑞士钟表般安安静静精准运转。在这个讲究秩序、规矩、体面的家里,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,知道什么该说、什么不该说,话该怎样说、不该怎样说。情绪在家里是一种不必要的累赘,发泄与崩溃更是不可容忍的错误和失败。他知道,每天放学回家,当母亲问他“how was your day at school?”时,她希望得到的回答从不是他在学校的这一天真正过得如何,而是他的学业和规划。高中去phillips exeter寄宿,对sterlg来说,反而是一种解脱和放松。
他手中的这枚银币,是母亲展现过的唯一一次感情——清透的浅灰色眸中一闪即逝的情绪。那双纤细修长的手,佩戴着低调奢贵的珠宝,指尖在国王头像右侧略作停留:“reber, you’re a big boy now”(记住,你是个大男孩儿了。)